“我有發(fā)現”：閱讀主體覺醒的關鍵標志

在閱讀指導實踐中，大多情況下書目是指定的，有老師和同學共同研讀的語境，還有標準化的閱讀測試題目。這一切都說明，我們在為培養(yǎng)閱讀者而努力著。我們須堅信，建設書香社會的目標一定會達成，我們應時常追問：我們主觀努力的兌現概率有多大？哪些閱讀是有效閱讀？我們也最終能培養(yǎng)多少真正的閱讀者呢？我們有必要保持一種警惕：這個過程中，孩子們如果只是被動地跟著，隨波逐流，無論最后的測試能得多高的分數，都未必是有效閱讀，有效閱讀的積累不足，就很難成為真正的讀書人。

有效閱讀一定是在閱讀主體覺醒的狀態(tài)下實現的。這種覺醒的標志是什么？

抵達會意之境，是閱讀主體覺醒的初級狀態(tài)。在閱讀一本書以前，閱讀者都有一定的儲備，如情感、知識、經驗、思想等，閱讀者是帶著這些儲備介入一本書的。一本好書，一定會有閱讀者的儲備里所沒有的好東西，這是一本書價值的基本體現。如果在閱讀時捕捉到了這些好東西，即算有效的閱讀。這種“捕捉到了”的狀態(tài)，即“會意”之境，是主體覺醒狀態(tài)下所達成的閱讀效果。陶淵明說“每有會意，便欣然忘食”，說明“會意”時，讀者已深陷書內，成為書中情感或故事、邏輯發(fā)展的追蹤者、窺探者，收獲了感動、興奮或啟發(fā)，也滿足了好奇心，其本質是閱讀主體在知識和經驗、思想和情感上得到了延展，實現了閱讀者的成長。值得一提的是，這一過程有個暗線：閱讀達到會意之境的過程，是閱讀者的情感、知識、經驗、思想等已有儲備被激活的過程。如果儲備不足，就無法進入會意之境。簡單說就是水平低則讀不懂，主體無法活躍。讀書要循序漸進，就是這個道理。

“我有發(fā)現”是閱讀主體被激活的關鍵標志，也是閱讀主體高度活躍才會有的境界。這個“發(fā)現”不僅指閱讀時在書中發(fā)現的不合之處或作者無意表達出的“天機”，更重要的是，閱讀一本好書后，主體視界大開，用與過去“舊我”不一樣的格局和方法觀照事物，從而發(fā)現現實問題的答案或新的問題。比如讀完《紅樓夢》，會對情感問題有新的領悟，或以此為參照來分析自己的情感、衡量人群的情感關系。

“我有發(fā)現”的本質是“我”的變化，也實現了人的成長。試想，讀過大量的好書后，閱讀者重構了自己的情感和思想，重塑了閱讀主體，更新了儲備，邁上了新的閱讀臺階，有了新的閱讀訴求。所謂成功培養(yǎng)一個真正的讀書人，其中要義就是他能夠持續(xù)有閱讀需求。

用最簡單的話來概括閱讀的目的，就是豐富閱讀主體，解決所面臨問題。培養(yǎng)一個真正的閱讀者，其有效途徑就是不斷喚醒閱讀主體，持續(xù)積累，使之更飽滿，有更高格調，增加改造自我和世界的能力。

閱讀主體其實是一個復雜的系統，所謂培養(yǎng)讀書人其實是助之建構這個系統，而其建構的前提是閱讀主體自主性的確立。當自主性啟動時，整個閱讀過程是一個系統性運轉的過程，充滿了鑒別、發(fā)現、納入的魅力。既然這是前提，就是原則，不要輕易逾越：作為閱讀指導者最忌諱越界，或越俎代庖，或強制喂食，都是對自主性的抑制。自主性沒有啟動，閱讀主體就拿不到進入書中的門票，只是個旁觀者而已，毫無發(fā)現可言，構建系統云云就無從談起。可現實中，這樣的情況并不少見，我們要防止轟轟烈烈的讀書活動里，有大量的閱讀者并沒有真正“下水”，甚至連鞋子都沒濕——閱讀主體沒有覺醒，很可能只是個撞鐘的和尚。一本好書一定自帶有激活閱讀主體的魅力。閱讀指導者最重要的價值是“恰當的工具”意義，即在閱讀者遇到“陡坡”時，提供攀爬工具；遭遇“銅墻鐵壁”時，提供斧鑿火藥。須謹記，不要替代他爬坡穿墻，少做“告知答案”的勾當。

閱讀主體不斷被喚醒，常有發(fā)現，長期積累，即可確立閱讀習慣、閱讀功力、閱讀品位等閱讀要素，我們就可慶賀了——終于有了一位合格的讀書人。
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4年05月15日第9版